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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四川女知青的追忆:不说我的插队经历说一说我丈夫的故事

作者:刀锋平台 发布时间:2024-01-09 06:58:46
 

  因为家庭出身问题,下乡插队期间我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也是因为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不能招工招干,只有拼命劳动,想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在农村插队落户生活了八年多,直到1978年8月份,我的父母结束了政治审查,恢复了工作,我才顺利招工回城,被安置在县机械厂工作。长达八年多的知青生活,让我遭受了很多委屈和苦累,也感受到了乡亲们的淳朴善良和热情,我的体质也显著地增强了。

  我也算好人有好命吧,下乡插队时,得到了乡亲们的关爱和照顾,回城参加工作后,我又遇到了一位好师傅,他就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哥哥,给了我无微不至地照顾和帮助,最后他成了我的丈夫。今天,我就讲一讲我丈夫的故事。

  我丈夫叫肖涛,他出身在一个书香门第之家。特别在父亲的熏陶下,很小就学会了绘画,学会了下象棋,常常跟成年人对弈,街坊邻居和他父母的朋友们都夸奖他长大了必定是个人才。

  小学期间,他是学校少先队大队长,全校领导教师都以他为荣。因为他用零花钱买来各种零件自己装了一部矿石收音机。当时收音机少之又少,是罕见之物。当他把矿石收音机展示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时。老师和同学们对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因为这事,学校还号召全校学生向他学习,并授予肖涛《科技小能人》称号。当别人问他:肖涛,你长大想干什么呢?他自豪地说:我想当科学家。

  然而命运作弄人,1964年贯彻阶级路线,凡是出身不好的都被中学拒之门外。当时肖涛才13岁(那时是7岁读小学),小小年纪倍受打击,他仍然不忘初衷,天天对父亲说;爸,我要读书,我要当科学家。

  父母见儿子这样也只有悄悄垂泪,并安抚肖涛说:“儿啊,不能读书就干点别的吧。”肖涛都倔强地说:“不嘛,不读书怎么能当科学家。”就这样天天守着父亲闹,父亲没法就教他绘工笔画,教他写毛笔字,教他学习文化课。

  肖涛的父亲也是个能人,虽然没当过教师,却能绘出各种山水画,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值得一提的是县人民政府正式成立后,遂宁县人民政府这几个字的招牌就出自肖涛父亲的手笔。

  就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老人,在马寅初提倡计划生育与伟人提出的当英雄妈妈多生儿女的决策背道而驰时,肖涛的父亲也因为说了赞同马老观点的话,在马老被打成后,肖涛的父亲也成了,停止了工作。全家三口的生计只靠母亲在街道办的加工厂里织手套维持,每月只有十几元钱。

  那期间,肖涛的父亲只好靠给街坊四邻做灶,修补灶台和用鸡毛扎风箱,勉强糊口。然而街坊们并没有歧视他,仍然和以往一样尊称他肖老师。在肖涛16岁多时,川中油矿招工,他母亲托人找关系,让肖涛顺利地参加了工作。16岁的肖涛背着简单的行李与其他青年一起坐上大卡车到四川荣县川中矿区筑路处当了一名推土机手。工作非常艰苦,他却学得非常认真。他的师傅很钟爱这一个徒弟,常常在班组会上表扬他,夸他聪明,踏实,能干。刚去三个月川中矿区以及全国石油部门就展开了著名的石油大会战,也就是技术大比武。

  按理说肖涛只有三个月工龄的学徒工,是没有资格参加技术大比武的。然而他师傅却一再鼓励他去报上自己的姓名去参加,肖涛因为才参加工作还是个学徒不敢去报名。后来是师傅去给他报了名。大比武那天肖涛的精彩表演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热烈的掌声。比武结果肖涛拔得了头筹,获得冠军。奖状上面写着:川中石油矿区肖涛同志荣获大比武技术能手光荣称号。他师傅高兴坏了,和班组的工友们把他抬起来抛上去,抬起来又抛上去。他为整个班组争得了荣誉,为师傅也争了光。

  大比武结束后的第二天,荣县川中矿区的高音喇叭不断播报他的事迹,肖涛成了荣县川中矿区的名人。然而领导们却在大会上批评了比肖涛先参加工作的工人们。大意是:你们这些老工人的技术还比不上一个才参加工作三个月的学徒,应该好好反省反省,更应该向肖涛同志学习。

  这次大比武后,老工人因为挨了批评,在班组会上开始打击他,说肖涛出身不好,参加大比武动机不纯,想出风头,是走白专道路的典型。分明是又红又专,怎么反倒成了白专。肖涛想不通。这是不能上中学后受到的第二次打击。肖涛想不通,要不是师傅天天劝慰,他真想马上离开这个才工作三个多月的是非之地。

  从那时,起肖涛开始沉默了。因为支持肖涛的青工和批判肖涛的老工人形成了两派。在当时特殊环境下,肖涛白天开推土机上班,晚上就是批判肖涛的批斗会(川中矿工的领导们是蒙在鼓里的)。肖涛在师傅与青工们的支持与鼓励下,仍然每天干好本职工作,无论老工人说什么难听的话,肖涛总以沉默面对。

  后来看到批斗会开不起来,不服气的那帮老工人也只好偃旗息鼓。肖涛在荣县工作时也曾经遇到几个喜欢他的姑娘,帮他洗衣服,洗鞋袜,缝补工作服。想到自已的出身和受到的批判,他没有心思谈恋爱。想到父母生活的艰辛,每月领到工资他都会给家里寄去十几块钱,补贴家用。

  在荣县川中石油矿区开了一段时间的推土机,肖涛调回遂宁机械厂当了一名工人,在机修车间工作。那期间,他阅读了大量有关机械和电器方面的技术书籍,很多理论方面的知识都曾经被他用于工作方面的实践,不时有技术革新和小发明。被当时机械厂的工人和领导一度传为佳话。我就是在机械厂和肖涛认识的,他是我师傅,后来成了我的丈夫。

  因为肖涛工作出色,工业局每次开技术革新表彰大会都有他。他不但在工作方面积极肯干,勇于钻研,努力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对各种机械设备和各种家用电器的安装与修理也非常感兴趣,在这方面他做了不少功课。

  之后的工作中,无论厂里任何一个车间的机器出了故障,肖涛都会在第一时间帮忙处理,让机器正常运作。就这样,工友们送给了他一个绰号一一万金油。

  由于肖涛各方面都很出色,从班组长到车间主任一直干到厂办,当上了名副其实的工程师。当时他名声在外,好几家工厂都想用高薪挖走他。然而肖涛有自己的底线,绝不为金钱所动,一直在机械厂干到退休。

  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次出差到郑州,恰好肖涛的表叔就在郑州工作。当时表叔是享受国家津贴的专家,肖涛去看望他。叔侄俩交谈甚欢,都是谈工作方面的话题。表叔了解肖涛的情况后,果断又信任地对他说:明天有央视打假栏目要来郑州到一家工厂做一项打假的专题报导,我推荐你去参与这次打假活动,我相信你的能力。(主要是一家工厂买了一台价格不菲的机器,这家工厂因为操作不当,造成这台机器一直不能正常运作,出不了产品。因而请来央视打假拦目组,准备打假)。

  肖涛在看完产品的详细图纸和说明书后,欣然同意了表叔的建议。(这家工厂是想请表叔这个专家,想不到表叔却推荐了只有小学文化的肖涛)第二天,肖涛经过精心准备,胸有成竹地参加了这次央视打假活动(因为他之前接触过这种机械设备,对这种机械设备非常了解)。

  肖涛和表叔准时来到打假现场,现场人真多,有买家和卖家的双方代表,有央视请来的打假专家和央视打假栏目组的几个记者,还有闻讯赶来的郑州电视台记者,新闻记者用他们的长枪短炮聚焦在每个发言人身上。

  首先是买家说明了打假的理由,其次是卖家说明不是假货的各种依据。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轮到肖涛发言了,他首先详细地理解阅读了说明书以及机器图纸的各部件构造原理,然后又引经论据说明这次打假证据不充分。肖涛说:我认为这部机器是真货,是货真价实的好产品。为什么出不了产品呢,第一是工人操作不当,第二是机器在安装时出了差错造成的,这两点都与卖家无关。

  听到肖涛的解说,卖家欣喜地松了口气。买家却不依不饶非要肖涛说说怎么样才可以使机器正常运作,早日出产品。

  就这样一场打假的闹剧在肖涛有理有据的解说中无果而终,买家请来的央视打假栏目组以及打假专家和新闻记者都收拾起各种长枪短炮(指录相机,摄影机等)悻悻地离开了打假场地。

  看电视台和新闻记者都离开了,卖家赶来握住肖涛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专家!今天你替我们主持了公道。买家却急得语无论次地说:“你说不是假的,央视栏目组就这样走了,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咋办?”肖涛微笑着说:“赶紧带我去检查机器。”

  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又对照图纸和说明书反复核实,问题终于找到了。原因是有一个机器的部件装反了。

  当肖涛将这个部件拆下来又重新装上时,一拉电闸,机器果然正常运作了。买家顿时喜笑颜开,不停地说:“了不起,真了不起,不愧是专家啊!表叔也对肖涛竖起大拇指:真不错,我没有看走眼。你真的可以当专家了。

  经过了那次打假事件,肖涛更成熟了。然而卖家和买家都想用高薪聘请肖涛到他们厂里工作,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从郑州回到遂宁,肖涛又按部就班地干好每项工作,对外人只字未提在郑州发生的事,只在家里给我讲了详细过程。我说:你可以留在郑州挣高工资啊,为啥非要回来呢?他笑笑说:“我走了,你和女儿咋办。我不能离开你们。”

  说句实话,家里的确离不开他。每天早上他都会用电烤箱烤好面包或蛋糕,煮好鸡蛋和牛奶,端上餐桌叫我和女儿起床吃早点。中午他会提前买好肉和蔬菜,煮好饭炒好菜等我和女儿回到家就能够吃到可口的饭菜。(因为他对厂里的突出贡献,厂长宣布全厂只有肖涛不用打考勤,迟到或早退都不扣工资。因此厂门卫也对他网开一面)晚饭基本都是吃面条,不用他操心,肖涛就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去帮别人家修理各种家电了。

  说到家电,我家基本是一应俱全。全厂我们家第一个用上了微波炉,电烤箱,小型和面机以及各种小家电。星期天他会变着花样做出各种美食,我和女儿真的是大饱口福了。厂里的工友们都说我是个幸福的女人,我也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肖涛除了热爱工作热爱生活,业余时间也爱看电视剧,他最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是《白蛇传》,最爱唱的歌是《白蛇传》里的《千年等一回》。他总唱那一句: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没有女儿在身边时总是称呼我“娘子”,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肖涛去世四年多了,他再也不能陪我去第二故乡看望乡亲们了。现在回想起这一件件往事,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疼痛。我俩从恋爱到婚后的几十年里,相互间从来就没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然而我们却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相亲相爱度过了几十年美好的光阴。

  我们乖巧的女儿长大了,成家了,立业了。女儿有肖涛一样聪明的智慧和爱岗敬业的精神。女儿很自立自强,在西南财大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目前是一家国企500强企业的总经理法人代表,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优秀员,工作等级年年都是卓越,去年年终因为工作成绩突出,获得了国家颁发的突出贡献奖。

  肖涛让我温暖感动了一辈子,女儿让我感到骄傲和自豪。我想倘若肖涛地下有知也会为女儿的突出表现欣慰而自豪吧!

  “今生牵了你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谨以此文悼念缅怀疼我爱我一辈子的好丈夫一肖涛!肖涛,我爱你。